燕長贏和姬鳳昭盯著那小小的身影，同時皺起了眉頭。

這小東西，鬼鬼祟祟去做什麽了？

燕長贏沒有驚動秦驚鴻。

他運起輕功縱身一躍，幾個縱步就淩空飛躍到了秦驚鴻面前。

秦驚鴻已經摸到摘星閣的院門了，忽然被從天而降的哥哥擋住了去路，他嚇得連忙舉起了匕首做防禦姿態。

“誰！”

當看清月色下那人是他玉樹臨風的哥哥，他才松了一口氣。

可是當他轉頭看到自己手裏舉著的那把匕首以後，他又一次緊張起來！

完了完了！

他嚇得狠狠一抽氣，立刻將手藏到了身後。

他掩耳盜鈴般望著哥哥裝無辜，“哥哥，你怎麽在這兒啊？”

燕長贏抱著胳膊睨著他，“你別管我，你先說，你幹什麽去了？”

秦驚鴻眨巴著眼睛要多無辜有多無辜，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出去尿尿啦……”

燕長贏嗤了一聲，慢條斯理道，“哦，太子殿下尿尿還要特意換上一身夜行衣啊，太子殿下果然不同凡人，這一泡尿尿得挺別致啊。”

“噗——”

秦驚鴻沒忍住，被哥哥逗得笑出了聲。

他正要好生辯解，忽然，他察覺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後，他還沒反應過來，就被人奪走了匕首。

“……”他懵逼回頭，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嫂嫂。

他嫂嫂抓著剛剛從他手中搶過去的匕首，抱著胳膊閑適地睨著他，“鴻兒，你尿尿還要帶著匕首去啊？”

他嫂嫂彎下腰，非常過分的打趣他，“咦，鴻兒你這匕首怎麽還有血呀！你是不是不想跟你哥哥爭皇位，於是跑去廁所自己把自己給閹了？”

“……”秦驚鴻沒想到嫂嫂會這麽取笑他，他都驚呆了。

他已經快十歲了！他已經懂事了！

嫂嫂不可以這麽開他玩笑！

小小男子漢害羞地瞪著嫂嫂，一個眨眼間就羞紅了臉，耳根都紅透了。

他跺了跺腳，轉頭撲進燕長贏懷裏，哼哼唧唧，“哥哥你管管嫂嫂，她怎麽可以這樣沒羞沒臊的說我呢，我可是她小叔子！”

燕長贏好笑地看了一眼姬鳳昭。

他師姐只是在他面前害羞，在別人面前那是非常放得開的，嘖！

因為他師姐知道，跟別人開玩笑，害羞的是別人。可是若跟他說起這些沒羞沒臊的話，那可是會付出代價的……

他目光在姬鳳昭臉上流連過後就低頭看向了秦驚鴻。

“你嫂嫂難道還說錯了？那你穿著夜行衣拿著帶血的匕首跑廁所去做什麽了？你老實交代，你到底是閹了你自己，還是閹了別人？”

“……”秦驚鴻默默埋著頭，不想回答。

可是燕長贏不會給他逃避的機會。

燕長贏揪著他後脖頸提拎著他，“快點，不然我帶你去闖皇宮見咱娘，讓她來拷問你。”

秦驚鴻可憐巴巴地擡頭看了一眼燕長贏。

見燕長贏非要追究，他只好垂頭喪氣地說，“好吧，我承認，我，我，我……我是去找三皇子了。”

燕長贏倒吸一口冷氣，“你真去把他給閹了？”

秦驚鴻越發可憐地望著燕長贏，“不可以嗎？”

回應他的，是燕長贏的頭痛和無語。

這孩子怎麽這麽大的膽子！

閹了三皇子，跟殺了人家有什麽區別？

他們在三皇子身上捅個三刀六洞的，老皇帝或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可是把人閹了就不同了，哪個老父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閹掉？

秦驚鴻見燕長贏瞪著他，頓時麻溜轉身又跑到了姬鳳昭身邊尋求庇佑。

他緊緊抱著姬鳳昭的胳膊，沖燕長贏說，“哥哥你別生氣，你先聽我說嘛！我雖然閹了三皇子，但是，嫂嫂可以治好他啊！”

他冷哼一聲，“我聽他們說了，三皇子對嫂嫂施了淩遲之刑，嫂嫂之所以每天還戴著面紗，就是臉上有傷疤。三皇子那麽壞，我現在閹了他就是給你們出氣呀，他一定會哭著來求嫂嫂救他的。”

他擡頭看著姬鳳昭，“嫂嫂，你別怕，傷人的罪我來扛，你只要好好享受三皇子像哈巴狗一樣跪著求你的快樂就行了！”

他又看著燕長贏，“哥哥你也別怕，老皇帝的兒子已經被閹了，他就算請遍天下名醫也於事無補，他只有求嫂嫂出手才能還他兒子一個健康的身體。這種情況下，他只會忍著咱們，哄著咱們救他兒子，他不會對咱們怎麽樣的，他也更不會遷怒母妃！”

劈裏啪啦說完這些，秦驚鴻就轉身跑進了摘星閣，“我回去睡覺了，哥哥嫂嫂明天見！”

“……”姬鳳昭和燕長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小崽崽的背影。

他這腦袋瓜是怎麽長的？

怎麽如此聰明？

燕長贏盯著他，忽然問道，“等等，你一個小孩子是怎麽潛入三皇子府的？”

秦驚鴻回頭嘿嘿笑，“我讓宋將軍帶我去的！他武功也高，他帶著我嗖嗖嗖就飛到了三皇子院子裏。然後他幫我按著三皇子，幫我扒三皇子的褲子！我就蹲在那裏，晃著小匕首，嗖一下就完事啦！”

說到這兒，他皺起眉頭很嫌棄地說，“真是沒看出來哦，他割下來後只有那麽一點點，跟毛毛蟲一樣的……就他那樣的，聽說他後宅裏還有幾十個美人？果然是應了那句話，真是人越缺什麽越愛顯擺什麽，越無能越愛虛張聲勢啊！”

說完，他噔噔蹬跑上臺階沖進了房間裏，砰地一聲關了門。

好像生怕哥哥嫂嫂沖進去揍他似的。

“……”姬鳳昭和燕長贏再一次震驚了。

等等！

那個小孩子說的是什麽虎狼之詞啊！

這種話根本不該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。再說了，也不該當著嫂嫂的面說啊！

燕長贏下意識看向姬鳳昭。

姬鳳昭正在震驚嘲笑三皇子的毛毛蟲，忽然被燕長贏盯住，她立刻收起笑容，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，仰頭望著天上的星星，“啊，今晚的星星好美，好亮……”

燕長贏瞅著她這欲蓋彌彰的樣，不由失笑。

他附過去貼著她耳朵低聲說，“是啊，還好小呢，是不是？”

姬鳳昭沒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她抱住燕長贏的腰，靠在燕長贏懷裏，“人家說外甥像舅……幸好，你這一點不像他。”

燕長贏沒曾想師姐會跟他說這種話，他一楞，隨即也驀地紅了耳根。

他摟緊師姐的腰，低頭看著師姐的臉頰，咬牙克制道，“別胡說！別逼我！你以為我每天容易麽，你還這麽惹我……”

姬鳳昭笑得越發大聲了。

她就是知道阿嬴現在不敢碰她，才敢胡說八道。

阿嬴的帝君爹爹在天上看著呢，阿嬴忍得再難受也得忍著，再怎樣都得等回到天上以後才能破戒。

兩人都不想鬧出火來，於是跳開了這個話題。

他們說起了秦驚鴻。

想起秦驚鴻剛剛那麽聰明透徹的判斷局勢，說老皇帝就算知道了三皇子被閹也不敢找他們算賬，他們不由讚嘆。

真厲害。

不愧是宣平公主教出來的孩子，小小年紀就如此會分析局勢，如此會拿捏人心。

這種人，天生就是做皇帝的苗子。

他這種天生的敏銳性，是做哥哥嫂嫂的根本比不上的。

燕長贏不由慶幸，“唉，幸好我是天上的神仙，我不用跟他爭皇位，不用跟他兄弟鬩墻，不然我一定會被他算計死的……”

姬鳳昭嗤笑，“嘖，小阿嬴你在慶幸什麽啊，你是不是忘了，你就算回到天上也是高高在上的少主，你也是要做皇帝的！”

“……”燕長贏無奈地抹了一把臉。

他望著夜空，淡定地說，“沒事，不是說我還有姐姐麽，她們能幹，那就讓她們來。我可不是三皇子那種狂妄自大認不清自己的廢物，我知道自己不行，我根本就不會去跟姐姐們爭。”

姬鳳昭側眸好笑地望著他，“你猜你說這話這會兒，你帝君爹爹已經罵罵咧咧砸碎幾個杯子了？”

燕長贏笑瞇瞇望著夜空說，“他要是砸碎了三個以上，那就證明他對我還有期待，所以恨鐵不成鋼。可他要是很淡定地坐在那裏一個也沒砸，那就說明他內心深處早就已經承認了我的不成器。那麽，就別再掙紮了吧，好好考慮考慮讓姐姐們做繼承人，皆大歡喜。”

他牽著姬鳳昭的手回房，“讓他老人家郁悶反省去，我們回去陪小元寶睡覺。”

說完，他果真無情地不理會天上的爹爹了。

……天界。

帝君看著手裏完好無損的杯子，陷入了詭異的沈默裏。

他一個杯子也沒砸。

難道他真如兒子所說，他早已經接受了兒子的無能，早已經對兒子不抱希望了？

難道，他真要學凡間那帝王，讓女兒來接任他的帝位？

他揉了揉眉心。

懶得去看人間那廢物兒子，他靠坐在寒玉椅上，瞇著眼想起了幾個女兒。

他閉關這千年，大女兒好像把天宮管理得挺好的，要不然……

心裏剛升起了那個念頭，帝君就趕緊搖頭揮散了。

再等等。

兒子雖然不行，可是他還有孫子呢。

他可以再培養孫子看看。

如果孫子也一樣不爭氣，那到時候再說吧。

……翌日。

一大早宮裏就有人來通知，七日之後是吉日，皇太女要登基。

於是接下來幾日，皇城裏喧喧鬧鬧，上至權貴下至販夫走卒，所有人都高高興興議論起了皇太女即將登基的事。

而三皇子被閹的事竟然被瞞了下來，沒有一個外人知道。

連老皇帝都沒有來狄府找秦驚鴻和燕長贏的麻煩，一連幾日，狄府都風平浪靜。

在皇太女登基前一天晚上。

老皇帝穿著一身黑色龍袍，讓宣平公主扶著他來到朝堂。

他一步一步走上丹墀，一甩袖袍，最後一次端坐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上。

他環視了一眼這朝堂，瞇著眼睛回想起自己這跌宕起伏的一生。

年輕時英明，群臣朝拜，天下臣服。

中年時丟了江山，倉皇棄了城池狼狽逃走。

後來重掌江山，卻年老昏庸，朝臣雖然依舊跪拜他，心裏卻早已經對他生出了不滿和質疑……

回憶完這一生，老皇帝低頭看著挺直脊梁站在下面的宣平公主。

他緩緩開口。

“皇兒，朕明日就要退位了，朕有最後一個要求，你必須答應朕——”

“兒臣恭聽。”

宣平公主跪下來，聆聽她父皇最後一次對她下達口諭。

皇帝那雙眼裏滿是冷漠，他一字一頓道，“朕要你發誓，秦驚鴻絕不能做你的皇太子，絕不能坐上朕的皇位！”

宣平公主一楞。

她驀地擡頭望著老皇帝。

老皇帝說起秦驚鴻，就滿眼的厭惡，“他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，竟敢閹了他親舅舅！老三再怎麽討人嫌，也罪不至此！他可是大薊的皇子，他是朕的兒子，是你的親弟弟啊！”

老皇帝恨聲道，“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，朕根本不會讓這件事輕易過去，他秦驚鴻要不是你兒子，朕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！”

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，老皇帝又說，“朕能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他，可朕不會讓他坐上朕這個位置！你要是讓他做了大薊的皇帝，朕，死不瞑目！”

宣平公主垂眸，瞳孔微縮。

原來是因為三皇子的事，她就說父皇怎麽會不計較，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……

其實父皇的憤怒，她能理解。

親兒子和素未謀面的外孫，自然是親兒子更重要。

不過父皇要她發這種誓，這又能有什麽用呢？

她如今就算發最毒的誓，將來她也可以為了兒子背棄誓言啊，區區毒誓而已。呵，能被嚇唬住的只是無能膽小之人，她根本不在乎！

因此，宣平公主很平靜就答應了老皇帝。

她擡頭看著老皇帝，擡手立誓，忽悠老皇帝——

“黃天在上厚土在下，我大薊第七代帝王在此立誓，將來繼我位者可以是我大兒子燕長贏，也可以是我此後與心愛之人再生之子，但絕不可能是秦驚鴻。秦驚鴻非大薊血脈，我絕不會讓秦驚鴻執掌大薊江山！若違今日之誓，便讓我天打雷劈，不得好死，魂飛魄散，永無轉世之日！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